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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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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白炽灯光,像一层凝固的霜,毫无怜悯地覆盖在解剖台上。第四具尸体,代号“旅人”,静静躺在那里,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嘴唇微张,凝固着一种永恒的、无声的惊愕。空气里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还弥漫着一种更沉重的、属于死亡本身的铁锈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江临站在台边,颀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有些变形,投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他戴着薄薄的乳胶手套,指尖轻轻拂过死者颈部那道堪称“艺术品”的勒痕——极其狭窄,边缘平整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冰冷而精准的力量瞬间剥夺了生机。没有挣扎,没有淤伤,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干净得令人窒息。又是一次“完美自杀”?局里的流言已经甚嚣尘上,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专案组每个人喘不过气。他浓黑的眉毛紧锁着,几乎要拧在一起,形成两道深壑。这案子就像一团浸透冰水的乱麻,冰冷滑腻,越理越乱。

“江队,”技术队的小陈声音有些发干,他指着平板电脑上刚刚传输过来的监控画面,指尖微微发颤,“你看这个…太邪门了。”

屏幕上,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法医中心那条空旷得瘆人的走廊,只有惨绿色的应急指示灯在角落发出微弱的光。一个穿着宽大灰色连帽衫的身影,低着头,步伐有些僵硬,却目标极其明确地一步一步走向尽头那扇厚重的、标志着“解剖室”的门。那身影,赫然就是此刻躺在解剖台上的“旅人”!监控清晰地记录下“他”抬手,推门,然后消失在门内的黑暗里。整个过程中,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那单调而诡异的脚步声在监控录像里空洞地回响。

解剖室的门?江临的心猛地一沉。法医中心,特别是核心解剖区域,安保级别是局里最高的,需要双重权限认证。一个死人,怎么可能自己刷开门进来?

解剖室的门?江临的心猛地一沉。法医中心,特别是核心解剖区域,安保级别是局里最高的,需要双重权限认证。一个死人,怎么可能自己刷开门进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解剖室内每一个角落,最终死死钉在解剖台那冰冷的金属边缘——那里,压着一张对折的普通A4打印纸,边缘沾染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暗色污渍。他两步跨过去,带着手套的手指捻起那张纸,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体的字迹,清晰、冰冷,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下一个是你。——苏晚”**

苏晚!

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狠狠撞进江临的脑海。那个年轻、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法医,她的办公室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最近几起案件的初步报告都出自她手,言辞精准,逻辑严密,却也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疏离。这名字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像黑暗中无声亮起的獠牙。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江临脸上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警觉。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冲出解剖室,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沉闷的回响。目标明确——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铭牌上刻着“法医苏晚”的门。

门被江临带着一股劲风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半边脸。她似乎正在专注地查看一份复杂的电子图谱,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据在她深色的瞳孔里流淌。听到巨响,她只是极轻微地顿了一下握着鼠标的手指,并未立刻抬头。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柔和,鼻梁挺直,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色,整个人像一尊精心雕琢却毫无温度的玉像。

“苏医生!”江临的声音像裹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他几步就跨到了巨大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那张写着威胁的A4纸被他“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苏晚面前光洁的桌面上,纸页的边缘甚至微微弹跳了一下。“解释一下?”他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探针,紧紧攫住苏晚,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变化。

办公室内瞬间只剩下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

苏晚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平静地落在那张带着死亡气息的纸上。她的视线在“苏晚”两个字上停留了半秒,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没有惊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威胁应有的紧张。她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江临,那双眼睛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像是封冻千年的寒潭。

“解释?”她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盘,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她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近乎嘲讽。同时,她伸出同样戴着乳胶手套的右手——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精准——从桌面上另一叠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同样“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压在了那张威胁信之上。

那是“旅人”的初步毒理检测报告。

她的指尖点在报告末尾一个被红笔圈出的条目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死者血液中检测出微量‘西普利嗪’。”她清晰地念出那个化学名词,声音毫无波澜,“一种非常规的强效肌肉松弛剂,常用于大型动物麻醉和……某些特殊的神经学临床实验。”她的目光重新抬起,迎向江临那审视的、几乎要穿透人心的视线,一字一顿,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这种药物,江队,整个市局系统,有权限接触并深入了解其药效和代谢的,不超过三个人。”

她顿了顿,指尖在那行红圈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极轻微的“笃笃”声。

“而我,苏晚,”她看着江临骤然收缩的瞳孔,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是其中之一。我的名字出现在这里,不是签名,是凶手在敲我的门。他把我当成棋盘上的棋子,逼我下场。仅此而已。”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有那份毒理报告上冰冷的化学符号和那个鲜红的圈,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狞笑。江临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死死盯着苏晚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试图从那深潭般的眼眸里捞出哪怕一丝心虚或伪装的破绽。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坦荡,以及……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

“你的处方药?”江临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苏医生,你最好能立刻、清晰地说明,这种‘西普利嗪’和你个人的关系。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名字?”

苏晚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视着江临眼中翻涌的疑云。“我参与过一项为期一年的神经痛药物临床研究项目,作为观察员。‘西普利嗪’是核心对照药物之一。”她的语速平稳,像在宣读一份标准的实验记录,“项目保密级别很高,最终报告锁在市局档案室B区第七柜顶层,编号LY-7-431。你有最高权限,随时可以调阅核实。至于我的名字出现在死者体内…”她微微偏了下头,一缕黑发垂落颊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讽刺,“凶手显然做足了功课,知道如何用最精准的‘签名’引起我的注意,同时把嫌疑的污水泼过来。手法很专业,也很…熟悉内部流程。”

“熟悉内部流程?”江临咀嚼着这句话,眼神锐利如刀,“苏医生,你是在暗示凶手是我们自己人?”

“我是在陈述事实。”苏晚收回点在报告上的手指,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依旧无懈可击,却透出一股无形的疏离屏障,“尸检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至三点半之间。监控拍到‘死者’三点十七分自行进入解剖室。而那个时间段,我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中心监控显示我一直在隔壁的毒理实验室处理上一具‘自杀者’的肝脏样本切片,有连续三个小时的完整录像和仪器操作记录可查。门禁系统也有我的进出记录。江队若不信,现在就可以调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江临紧绷的下颌线,补充道:“另外,那张纸上的打印墨粉,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惠普通用型硒鼓。而威胁信的内容…”她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回忆某个细节,“措辞风格和用词习惯,与我过往所有书面报告、邮件、甚至私人笔记,都存在显著差异。可以做专业的笔迹和文本分析对比。”

滴水不漏。江临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个女人,冷静得像一台精密仪器。她的解释逻辑清晰,证据链看似完整,甚至主动提供了核查方向。但这种“完美”,在眼下这诡异的局面里,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那封指名道姓的威胁信,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直觉里。

“你的处方药出现在死者体内,你的名字留在现场,”江临逼近一步,身体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苏晚完全笼罩,“苏医生,就算你有不在场证明,这也意味着你和凶手,或者和这个案子本身,存在着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致命关联!这绝不是一句‘逼我入局’就能撇清的!”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苏晚静静地坐在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没有反驳,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跳动的图谱曲线,仿佛江临那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她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滑动,调出了另一个窗口。

“关联?”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江队,或许你应该先问问自己,为什么凶手要煞费苦心地把‘旅人’的尸体,精准地投放到这间解剖室?这间属于我的解剖室?仅仅是为了嫁祸我这么简单?”

她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再次落到江临脸上,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江临带着怒意和深深疑虑的面孔。

“还是说,”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如冰锥,“他真正想投递的信息,或者想‘提醒’的对象,其实是你?”

江临的瞳孔猛地一缩。解剖室的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刺眼。

……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和各自焦灼的排查中滑向深夜。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喧嚣,却无法穿透市局大楼内凝重的气氛。江临的办公室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技术队对解剖室门禁系统的初步报告出来了——凌晨三点十七分,门禁记录显示为“苏晚”权限卡刷开!但监控画面里,刷卡的却是那个穿着连帽衫的“旅人”!系统记录和监控画面出现了致命的矛盾!这意味着门禁系统被某种未知手段篡改或伪造了!

是内鬼?还是技术手段已经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烦躁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苏晚那张冰冷而平静的脸和那句“还是说,他真正想投递的对象,其实是你?”反复在脑海中回响,像魔咒一样驱之不散。那份毒理报告上“西普利嗪”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焦灼中,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刺目的红光——那是他安装在城郊独栋小院的安全系统被暴力触发的最高级别警报!

家!

江临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冲向门外,甚至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祥预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警笛被强行压下,黑色的越野车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咆哮着撕开寂静,引擎的嘶吼是他此刻唯一的心跳声。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苏晚办公室里的对峙,闪过那封打印的威胁信,闪过她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那具被精准投放的尸体。

十五分钟后,车子一个近乎漂移的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停在了他那栋被绿树掩映的独栋小院外。院门虚掩着,门锁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撞毁,扭曲的金属在昏暗的庭院灯下闪着狰狞的光。

江临拔出配枪,子弹上膛的清脆“咔哒”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惊心。他侧身,以最标准的战术动作猛地撞开虚掩的院门,枪口瞬间指向院内。

预想中的混乱并未出现。小院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花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只有客厅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向内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黑暗的巨口。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临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他压低身形,枪口稳如磐石,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敞开的门。每一步都踩在黏稠的恐惧和冰冷的杀意之上。

客厅里一片狼藉。他心爱的那个摆满了世界各地刑侦案例书籍的书架被暴力推倒,书籍散落一地。沙发被锐器划开,填充物爆裂出来。玻璃茶几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墙壁上,一道深深的、凌乱的刀痕从玄关一直划到客厅中央,白灰簌簌落下。

袭击者已经离开。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摧毁的私人空间,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源头。

江临的枪口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客厅中央、那盏倾倒在地的落地灯旁。惨白的光柱斜斜地照射着冰冷的地板。

地板的正中央,孤零零地躺着一件东西。

它很小,在倾覆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金属寒光。

那是一枚手术刀片。

非常薄,非常锋利。刀尖的部分,沾染着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血迹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

江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那枚带血的手术刀片,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深埋心底的恐惧而剧烈收缩!

这枚刀片的形制、尺寸、甚至那特殊的微弧形刃口…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三年前!那个雨夜!那个他永远无法释怀的失败!他安插在“暗河”贩毒集团最深的那枚钉子,那个他视若兄弟的线人——阿哲!就是死在这种一模一样的手术刀片之下!法医报告上清晰地写着:致命伤,颈动脉精准切断,凶器为特制、带微弧刃口的医用手术刀片!

阿哲的血,也是这样冰冷地凝固在泥泞的地上。

而现在,这枚来自地狱的刀片,带着新鲜的、他人的血迹,出现在了他被暴力入侵的家中!

寒意,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苏晚那张冰冷的脸、她口中那神秘的“西普利嗪”、解剖室里自行走入的尸体、门禁系统的诡异记录…还有眼前这枚沾血的、来自三年前噩梦的手术刀片!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寒意,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冰冷地、无比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名字——苏晚!

那个冷静得像冰的法医!那个拥有“西普利嗪”权限的女人!那个妹妹同样死于非命的女人!

愤怒、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恐惧,瞬间点燃了江临所有的神经!理智的弦在巨大的冲击下崩断!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转身冲出被摧毁的家门,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枚致命的刀片。引擎再次发出困兽般的咆哮,越野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疯狂疾驰,目标只有一个——苏晚的公寓!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血淋淋的、不容辩驳的答案!现在!立刻!

车子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粗暴地停在苏晚公寓楼下。江临甚至等不及电梯,几步冲上楼梯,沉重的军靴在寂静的楼道里砸出急促而暴烈的回响。他停在苏晚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没有丝毫犹豫,积蓄了所有力量的一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踹在门锁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老旧的锁舌应声断裂!门板被巨大的力量直接踹开,猛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内的景象,毫无遮拦地撞入江临燃烧着怒火的眼底。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昏黄的落地灯,像一团朦胧的光晕。苏晚背对着门口,就站在那团光晕的边缘。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她的手里,正拿着一块纯白色的软布,动作轻柔而专注,像是在擦拭一件极其珍视、不容沾染丝毫尘埃的珍宝。

而她擦拭的对象——

正是握在她另一只手中的,那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物体!

那修长的金属柄,那薄如蝉翼、带着独特微弧刃口的刀锋!与此刻躺在他家客厅地板上、沾着鲜血的那一枚,与三年前夺走阿哲生命的凶器,一模一样的手术刀!

昏黄的灯光流淌在光洁如镜的刀面上,反射出一点跳跃的、冰冷的光斑,刺痛了江临的眼睛。

就在门被暴力踹开的巨响余音未散之际,苏晚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极其细微。但她没有回头,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被打扰的迹象。她依旧维持着那个低头擦拭的姿势,仿佛身后闯入的暴怒刑警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江临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猜疑、所有的不祥预感,都在眼前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中得到了最冰冷、最直接的印证!他握着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枪口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苏晚!”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而撕裂沙哑,“你他妈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夜风,猛地灌入敞开的房门,带着深秋刺骨的凉意。这阵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掀动了苏晚身旁小圆桌上一本摊开的硬皮笔记本,以及压在笔记本上的几张散落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A4打印纸。

纸张被风卷起,打着旋,像几只垂死的白色蝴蝶,飘飘荡荡,最终无力地落在江临脚前冰冷的地砖上。

灯光正好照亮了其中一张纸的上半部分。

那是两张警局的正式结案报告扫描件!

一张的右上角,贴着苏晚的证件照。报告标题赫然是:《关于苏念(女,19岁)死亡案件的调查终结报告》。在“死亡原因及凶器认定”一栏里,一行加粗的宋体字冰冷地刺入江临的眼帘:

**“…致命伤为颈部大动脉精准切断,凶器系特制医用手术刀片(带微弧刃口)…”**

而另一张飘落的报告上,照片是一个剃着板寸、笑容带着点痞气的年轻男子。报告标题:《关于陈哲(代号“钉子”)死亡事件的内部调查报告》。在同样的位置,同样冰冷加粗的字迹:

**“…致命伤为颈部大动脉精准切断,凶器系特制医用手术刀片(带微弧刃口),作案手法与三年前苏念案高度一致…”**

苏念…苏晚的妹妹!

陈哲…他的线人阿哲!

死于同一种凶器!死于同一种精准冷酷到令人发指的刀法!

冰冷的月光,透过洞开的房门,惨白地泼洒在两张飘落的报告上,也照亮了苏晚缓缓转过来的侧脸。她的眼神,穿过昏黄与惨白交织的光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投向门口如同石雕般僵立的江临。那眼神深处,不再是冰冷的潭水,而是燃烧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毁灭性的火焰,混杂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无边的嘲弄。

她的唇瓣似乎无声地动了一下。

那口型,分明是:

**“现在…”**

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冰冷的刀锋在昏黄灯下,折射出一道刺穿所有迷雾的寒芒。

“……信我了吗?

第二卷:镜中之影

时间仿佛在江临踹开的门框内凝固了。冰冷的月光,苏晚手中反射寒光的手术刀,飘落在地板上那两张刺眼的结案报告——苏念与陈哲,两个被同一种冰冷刀锋收割的生命,像两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江临的脑海,带来短暂的空白和尖锐的剧痛。

“现在……信我了吗?”

苏晚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解剖室里那种清冷的陈述,而是裹挟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濒临碎裂边缘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撬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疲惫。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刀尖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脱手飞出,或者刺向她自己。

江临胸腔里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发出“嗤”的一声,瞬间熄灭,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狼藉的混乱。他死死盯着苏晚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火焰并非针对他,而是指向某个共同的、无形的深渊。那两张飘落的报告,像两份无可辩驳的血契,将他们强行捆绑在同一条复仇与求生的荆棘路上。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刀?”

苏晚的目光落回手中那柄冰冷的手术刀上,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客厅角落一个被布幔半遮的小小神龛。布幔掀开一角,里面是一张年轻女孩的遗照,笑容灿烂,眉眼间与苏晚有六七分相似,正是苏念。神龛前,放着一个打开的、边缘磨损的旧木盒。

“这是念念的遗物,”苏晚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学医,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动物解剖后,导师送她的纪念品。和她遇害时…凶手用的那枚,是同一个批次,同一个厂家,甚至同一个模具出来的。”她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刀柄,像是在触碰妹妹残留的温度,“三年了,我每天都会拿出来擦一遍。我在想,那个用它夺走念念生命的人,每一次挥动它的时候,手指是不是也这么稳?心是不是也这么冷?”

她猛地抬眼,再次看向江临,眼中那毁灭性的火焰熊熊燃烧:“我在等,等它再次出现!等那个藏在阴影里的杂种再次露出马脚!现在,他来了!他不仅来了,还把你,把三年前害死你线人的旧账,一起送到了我面前!”

江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弯腰,手指有些僵硬地捡起地上那两张结案报告。纸张冰冷,上面的铅字却滚烫灼人。苏念…陈哲…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凶器,跨越三年的两起悬案,像两条冰冷的毒蛇,在此刻首尾相衔!

“他是在嘲笑我们,”江临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猛兽压抑的低吼,“嘲笑我们三年前的无能,嘲笑我们现在的互相猜忌。他像玩弄提线木偶一样,把我们两个都摆在了棋盘上。”

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第一次不带任何审视和敌意,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被逼入绝境后反而破釜沉舟的决绝,迎向苏晚:“他成功了。现在,我们两个,都是他的目标。”

苏晚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握着刀的手指缓缓松开了一些力道。她看着江临眼中那不再针对她的、纯粹燃烧的愤怒与战意,紧绷的唇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手术刀,轻轻放回了妹妹遗像前的木盒里,合上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像是一个休止符,暂时中止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抗。

“合作?”江临向前一步,踩在冰冷的月光和那两张报告上,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不是询问,是宣告。

苏晚沉默了两秒,目光扫过被江临踹坏的门锁,再落回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上。最终,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眼神里的决绝却清晰无比。

“找出他,”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冰冷的质感,却多了一丝淬火后的锋利,“让他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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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市局法医中心。**

解剖室的白炽灯依旧冰冷,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似乎被一种更凝重的沉默所取代。江临站在解剖台旁,看着苏晚穿着防护服,动作精准而迅捷地操作着。一周前的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奇特的、脆弱的默契——在共同的目标面前,暂时搁置所有猜疑。

“旅人”案的调查陷入了僵局。门禁系统的矛盾被技术部门判定为遭受了极其高明的黑客入侵和记录篡改,指向不明。威胁信上的墨粉和纸张来源追查无果,如同大海捞针。那枚出现在江临家中的带血手术刀片,上面的血迹经检测属于一种未知的动物,且经过特殊处理,无法溯源。凶手像一团没有实体的迷雾。

“第四起‘完美自杀’,”苏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略显沉闷,她指着台上新送来的一具中年男性尸体。死者被发现坐在自家书桌前,桌上摊开着遗书,电脑屏幕上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承受不住生活压力而服毒自尽。“死者体内同样检测出微量‘西普利嗪’,剂量比‘旅人’更低,但代谢路径一致。死亡时间推算在昨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间。体表无任何外伤,无挣扎痕迹,符合前几例特征。”

“又是‘西普利嗪’?”江临眉头紧锁,这如同凶手固执的签名,“来源呢?还是指向你?”

“理论上,是的。”苏晚没有回避,眼神冷静,“但这次剂量更微,代谢更彻底,说明凶手在‘改进’他的手法,或者…在适应不同个体的反应。他越来越熟练了。”

“他在进化。”江临的声音带着寒意,“也在挑衅。”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技术队的小陈探进头来,脸色有些发白:“江队!苏医生!出事了!地下三层…冷库区!”

江临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法医中心的地下冷库区存放着大量待检或已结案的物证、样本以及需要低温保存的特殊检材。

两人迅速赶往地下三层。厚重的冷库大门敞开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甜腥的寒气扑面而来。几个先到的技术员和保安站在一个打开的、巨大的不锈钢尸体冷藏柜前,神色惊惶。

“怎么回事?”江临厉声问道。

“刚…刚接到指令,要调取一份旧案的生物样本,”一个技术员声音发颤地指着冷藏柜,“我们打开这个柜子…就…就发现了这个…”

江临和苏晚挤上前。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死亡的两人也瞬间瞳孔收缩!

冷藏柜里,并非预想中的物证袋或编号样本。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却早已凝固僵硬的年轻女性尸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她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布,像一件待拆封的商品。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涣散,但脸上却凝固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瞬间剥夺生命的惊骇表情。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尸体的姿势——她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指缝间可以看到一道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切口,正是那标志性的“手术刀伤口”。而她的另一只手,则诡异地向前伸出,指尖正对着冷藏柜内侧光滑如镜的不锈钢壁!

在那冰冷的、能模糊映照出人影的不锈钢柜壁上,赫然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镜中无你,苏晚。”**

字迹尚未完全凝固,在冷库的低温下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吸。

“死者身份初步确认,”一个拿着平板的技术员声音带着哭腔,“是…是那个最近很火的网红主播,‘蜜桃酱’林薇!她昨晚还在直播…今天凌晨就失联了!”

“镜中无你…”苏晚喃喃重复着,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行血字,又缓缓移向不锈钢柜壁上自己模糊变形的倒影。一股比冷库寒气更刺骨的冰冷,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凶手不再满足于嫁祸,他在进行更直接、更病态的宣告!他就在这座大楼里,就在他们身边,像幽灵一样窥视着,嘲笑着,并且已经将杀人的舞台,搬到了苏晚最核心的工作领域!

江临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冷库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扫过在场每一个脸色煞白的工作人员,最后定格在苏晚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进来了,”江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他就在这栋楼里。他不仅杀了人,还把她像战利品一样,塞进了你的冷藏库。”

他蹲下身,不顾冷气,仔细查看冷藏柜内部和尸体。在死者林薇伸出的那只手旁边,冷藏柜冰冷的金属隔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江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

那是一枚小小的、几乎被忽略的金属片。

——一枚崭新的、边缘锋利的、没有任何血迹的、带着独特微弧形刃口的**手术刀片**。刀片下面,还压着一张小小的、裁剪整齐的卡片。

江临用镊子翻开卡片。

卡片上,是打印体的、冰冷无情的几个小字:

**“游戏升级。欢迎入场,江队长。”**

卡片背面,则印着一个清晰的、属于“苏晚”的门禁权限卡的卡号复制印记!

寒意,前所未有的、带着戏谑与死亡气息的寒意,瞬间将整个地下冷库冻结。凶手不仅将尸体送到了苏晚的“地盘”,还嚣张地留下了指向苏晚的“钥匙”,同时向江临发出了直接的“邀请”!

苏晚看着那枚崭新的刀片和卡片,又看了看柜壁上那行针对她的血字“镜中无你”,最后目光落在林薇脖子上那道熟悉的致命伤口上。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恐惧和动摇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玉石俱焚的决然所取代。

“找!”她斩钉截铁地对江临说,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冷库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回响,“翻遍这栋楼的每一块砖!挖出所有三年前的旧档案!他留下了这么多‘礼物’,总有一件…会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江临握紧了拳头,指间的卡片和冰冷的刀片刺痛了他的掌心。他看着眼前这个再次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女人,又看了看冷藏柜里林薇那凝固着惊恐的年轻脸庞。

第二场猎杀,已然开始。而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他们既是追猎者,也是被锁定的猎物。在这面映照着死亡与阴谋的冰冷“镜子”前,他们必须看清的,不仅是凶手的真容,更是彼此心中那道由鲜血和谎言构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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