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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棺入山

精选章节

1 古墓惊魂

考古队从战国古墓中起出一具青铜棺椁,棺面刻满诡异图腾。

运输途中突降暴雨,卡车失控瞬间,棺材内部发出刺耳刮擦声。

棺盖轰然炸裂,一道黑影蹿入哀牢山深处。

博物馆监控拍下黑影轮廓:似人非人,指爪如钩。

我们追踪至原始丛林,发现所有现代设备全部失灵。

山民惊恐警告:“它在找东西...找它三千年前藏进山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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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暴雨夜惊变

冰冷的雨点,带着初冬的寒意,狠狠砸在重型卡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在疯狂敲击。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在厚重的水幕中撕开两道转瞬即逝的模糊视野,旋即又被新的雨水吞没。车前灯昏黄的光柱吃力地刺破雨夜,勉强照亮前方湿滑、扭曲的山路,仿佛一条通往幽冥的油滑肠道。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味、雨水的湿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地层深处渗透出来的阴寒。陈维靠在副驾驶冰冷的车门上,身体随着卡车的每一次颠簸而晃动。他紧抿着嘴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双重吞噬的世界。车窗外,偶尔掠过的陡峭山崖在闪电的瞬间惨白里露出狰狞的轮廓,又迅速隐没。

“操!这鬼天气!”开车的司机老周狠狠啐了一口,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卡车庞大的身躯在湿滑泥泞的路面上笨重地扭动,每一次轮胎打滑都让陈维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冷汗,紧紧贴在冰冷的椅背上。

车厢深处,那东西正沉睡在特制的加固支架上。他们刚从那个深埋地底、浸透千年阴蚀的战国古墓里把它挖出来。巨大的青铜棺椁,在临时安装的几盏应急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沉默地占据着车厢后部大半空间。棺椁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墓土,雨水顺着车厢顶部的缝隙渗漏下来,混合着泥土,在棺盖和棺身的缝隙处形成一道道浑浊的泥流。那些深深刻印在青铜表面的图腾纹路——扭曲盘绕的蛇形、空洞却仿佛凝视着你的眼睛、以及一些根本无法辨识的怪异几何符号——在泥水的冲刷下若隐若现。它们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邪异,仅仅是瞥上一眼,就让人从脊椎骨里泛起一股寒意,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活物正在缓慢呼吸的冰冷皮肤。陈维只匆匆看过一次棺椁内壁的原始照片,那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铭文,此刻如同烙印般烫在他的脑海里。

“老周,稳着点!后面那玩意儿,比咱俩的命加起来都金贵!”陈维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知道知道!妈的,这路……”老周的话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猛然截断。惨白的电光撕裂墨黑的苍穹,瞬间将整个驾驶室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山体都在脚下颤抖。

就在雷声炸响、电光消逝、视野重归黑暗的刹那,一种声音刺破了暴雨的喧嚣和引擎的嘶吼,直直扎进了陈维的耳膜深处。

嚓…嚓…嚓…

尖锐、刺耳、缓慢而有力。像是用生锈的钢爪,在反复刮擦着厚重的金属内壁。声音的来源无比清晰——就在他们身后,那具沉睡的青铜棺椁之内!

陈维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流从头顶直灌脚底,冻得他四肢僵硬。他猛地扭过头,视线穿透驾驶室与货厢之间小小的观察窗。

黑暗的车厢里,应急顶灯的光线因为卡车的剧烈颠簸而疯狂摇曳。在那明灭不定的惨白光线中,陈维清晰地看到,那具青铜棺椁,正在微微震动!不是卡车颠簸带来的那种被动摇晃,而是棺椁本身在……颤动!每一次刮擦声响起,那沉重的青铜巨物就随之产生一次细微却清晰的震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用它的利爪,一寸寸地试探着囚禁它的牢笼!

“老周!后面!”陈维的吼声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

“什么?!”老周也听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他下意识地猛踩了一脚刹车,同时试图控制住因湿滑而有些失控的方向盘。

这绝对是个致命的错误。

沉重的卡车在湿滑泥泞的路面上猛地一顿,巨大的惯性推动着车尾向前甩去,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瞬间失去了抓地力。整辆卡车像一头被激怒又失控的钢铁巨兽,打着横朝山崖一侧猛地滑去!

“啊——!”老周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反打方向盘,但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车头失控甩向深渊边缘、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更加猛烈、更加非人的撞击声从车厢后部传来!

“咚!!!”

沉闷、厚重,如同远古的战鼓在胸腔内擂响,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蛮横力量。

“轰隆——!!!”

仿佛积压了千年的力量在瞬间爆发!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巨响,那具厚重的青铜棺盖,如同被巨型炸药从内部引爆!扭曲变形的巨大青铜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破败树叶,猛地向上掀飞!它在空中翻滚着,重重砸在车厢顶部的钢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撞击声,火星四溅!整个车厢的加固结构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扭曲变形的金属哀鸣!

刺鼻的、混杂着浓烈血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千年朽木和腐肉混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从敞开的棺椁内部汹涌而出,瞬间灌满了整个车厢,又顺着观察窗猛地冲进驾驶室!那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仿佛直接扼住了人的咽喉。

陈维和老周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恶臭冲击得头晕目眩,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就在这恶臭弥漫、灯光摇曳的混乱中心,一道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黑色影子,如同挣脱了地狱枷锁的凶灵,从破碎的棺椁内冲天而起!它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腥风。黑影在半空中似乎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那形态在摇曳的灯光下扭曲不定,隐约勾勒出佝偻的躯干、不成比例的长臂,以及末端闪烁着的、如同金属般尖锐的指爪轮廓!

“嗬——!”

一声绝非人类喉咙所能发出的、充满暴戾与冰冷气息的嘶鸣骤然响起,仿佛直接刮擦在陈维的脑髓上!

黑影猛地一折,如同没有骨头的液体,倏地扑向车厢侧面为了通风而特意留下的、仅容一只手臂通过的狭小透气栅栏!坚固的合金栅栏在那黑影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纸片般向内凹陷、扭曲,瞬间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破口!

冰冷的、饱含雨水的山风,裹挟着哀牢山脉原始森林特有的、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草木与腐烂气息,猛烈地灌了进来!

那黑影没有丝毫停顿,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流影,顺着破口,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外面无边无际的暴雨和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车壁上那个狰狞的破洞,像一个无声嘲笑的伤口,以及车厢内弥漫不散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卡车最终在距离悬崖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陈维和老周的身体狠狠撞在仪表盘和前挡风玻璃上。安全气囊猛地弹出,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粉末气味。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暴雨疯狂敲打车顶的声音,引擎熄火后不甘的喘息声,以及两人粗重、惊魂未定的喘息。

陈维的额头火辣辣地疼,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地抬手抹了一把,满手粘腻的鲜红。但他顾不上了,所有的感官都被身后车厢里那个巨大的破洞和弥漫的恶臭所占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铁钳,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瞬。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车,绕到车厢后部。

车厢侧壁上,那个被暴力撕裂的破口边缘,扭曲的金属像狰狞的獠牙般翻卷着。雨水正疯狂地从破口涌入,冲刷着车厢内部。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混合着腐朽的恶臭,在雨水的稀释下依旧顽固地弥漫着,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他颤抖着手,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柱刺破车厢内的黑暗,首先照亮了散落在车厢各处、扭曲变形的青铜棺盖碎片。光柱颤抖着移向那具敞开的棺椁内部。

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层粘稠、暗红、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不明物质,厚厚地糊在内壁上,在手机光线下反射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油腻光泽。那些原本刻在棺椁内壁、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铭文,大部分已被这粘稠物质覆盖,只有少数边缘还残留着诡异的痕迹。几缕深黑色的、如同某种动物粗硬鬃毛的东西,粘连在粘稠物和断裂的青铜边缘。

陈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他猛地扶住冰冷的车厢壁,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也无法驱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完了。

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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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黑影之谜

三天后,云山市博物馆,地下三层,特别隔离分析区。

这里原本是存放最敏感文物的核心区,此刻却被一种更加沉重、压抑的气氛笼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冰冷的白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巨大的环形隔离玻璃幕墙照得一片惨白。幕墙后面,是那个被紧急运回、布满狰狞裂纹和巨大破口的青铜棺椁残骸,像一头被开膛破肚后丢弃的远古巨兽,在强光下无声地诉说着那夜的恐怖。

陈维额角的伤口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面前巨大的电子屏正以慢放十倍的速度,一遍遍重复着博物馆后门一个隐蔽摄像头拍下的最后画面。

时间是事发当夜凌晨三点十七分。

倾盆暴雨中,画面因雨水和距离而显得异常模糊、晃动。一道快得只剩下残影的黑色物体,如同从地狱投射出的标枪,猛地从屏幕边缘射入画面!它撞在厚重的博物馆合金后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监控无声,但陈维仿佛能听到那撞击声在耳边回荡)。坚固的合金门板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瞬间向内凹陷出一个可怕的深坑!那黑影似乎被反震之力弹开,在湿滑的地面翻滚了一下。

就在这翻滚的瞬间,画面捕捉到了它!

虽然只有不到半秒的清晰定格,但那影像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血液冻结。

它佝偻着,四肢着地,形态扭曲得完全违背了人类的生理结构。体表覆盖着湿漉漉的、如同某种爬行动物般的深色角质层,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它的头颅比例怪异,向后拉长,没有明显的五官轮廓,只有一片深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光线。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末端延伸出的、几根如同淬火钢锥般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尖锐指爪!此刻,其中一根最长的指爪,正深深地插进合金门板那可怕的凹陷里,似乎想借力稳住身体。

紧接着,画面剧烈地跳动、模糊。当图像再次勉强稳定时,那东西已经化作一道鬼魅般的虚影,以非人的速度沿着博物馆后方布满青苔的古老石墙向上攀爬!它的动作迅捷得如同壁虎,尖锐的指爪在坚硬的石头上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深刻的白色划痕,然后消失在画面顶部的黑暗雨幕中,彻底融入了哀牢山方向那无边无际的、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莽莽群山。

画面定格在那道黑影消失的最后一帧。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空调出风口单调的送风声,以及几个研究员极力压抑的、粗重的呼吸。

“嘶……”坐在陈维旁边的生物痕迹专家林薇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比陈维好不了多少。她指着屏幕上那怪物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那方向……只有哀牢山!它进去了!”

主位上的吴副馆长,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找!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卫星!无人机!警犬!当地向导!就算把哀牢山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把它给我找出来!这是国宝!不,这是……这是无法估量的东西!绝不能让它流落在外!”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陈维:“所有接触过棺椁的人,包括运输队,全部隔离观察!一级生物污染防护预案立即启动!消息,给我死死捂住!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明白吗?!”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陈维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却死死锁在屏幕上那定格的、非人的轮廓上。指爪的寒光,深深刺入他的眼底。这到底是什么?它逃进哀牢山,仅仅是为了躲避追捕吗?那个被撕裂的棺椁内壁,那些粘稠的血浆状物质,还有那几缕诡异的黑色毛发……它们之间,和哀牢山,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

一股比棺椁本身更深的寒意,悄然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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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深山追踪

七天后,哀牢山,无名溪谷。

参天古木的树冠层交织成一片深绿色的、密不透光的穹顶,将正午本该炽烈的阳光过滤成一片惨淡的、游移不定的幽绿光斑。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饱含着浓烈的腐殖质气息、朽木的霉味,以及某种不知名野花甜腻到发闷的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感。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绵软而滑腻,发出咕叽咕叽的、如同吮吸般的声响。无处不在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粗壮的树干,又垂落下来,形成一道道天然的、湿滑的帘幕,阻挡着去路。

陈维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林间冰冷的水汽,早已浸透了他的冲锋衣内衬,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挥动开山刀,奋力劈砍着挡在前方一丛手腕粗细、带着尖刺的藤蔓。刀刃砍在坚韧的藤茎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震得虎口发麻,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陈队,歇…歇口气吧!”身后传来林薇沙哑疲惫的声音。她拄着一根临时砍下的树枝,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原本利落的马尾辫早已散乱不堪,几缕湿发贴在汗津津的额角和脖子上。她身上的防护服沾满了泥浆、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显得狼狈不堪。在她身后,另外两名同样疲惫不堪、穿着橘红色搜救服的队员也停了下来,大口喘息着,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幽暗丛林。

他们深入这片被称为“野人脊”的原始区域已经整整四天了。这里地形之复杂险恶,远超预估。陡峭的崖壁、深不见底的沟壑、遍布的沼泽陷阱,每一步都像在鬼门关前跳舞。更要命的是,自从昨天下午跨过一条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布满奇怪白色卵石的冰冷溪流后,所有的电子设备就彻底罢工了。

卫星电话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噪音。GPS定位仪屏幕漆黑一片,无论怎么重启都毫无反应。连最基础的指南针,指针都像发了疯一样疯狂旋转,最后干脆死死地指向下方,仿佛被地底某种强大的磁力牢牢吸住。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与外界联络的唯一手段。此刻支撑他们的,只剩下一张简陋得近乎抽象的手绘地形草图,以及吴副馆长在进山前,私下塞给陈维的一个老旧军用指北针——据说这玩意内部做过特殊磁屏蔽处理。此刻,这枚沉甸甸的铜质指北针被陈维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指针虽然微微颤抖,但总算还固执地指向一个相对稳定的方向。

“不能停。”陈维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东西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新鲜了。”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冷杉树干上,几道深刻的、几乎平行向上的划痕。痕迹深入树皮下的木质层,边缘翻卷着新鲜的木纤维,断口处渗出粘稠的树脂,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琥珀色的微光。这绝非野兽的爪痕,那笔直的线条、巨大的力量、以及爪痕末端那种特有的、如同被烧灼过般的焦黑色泽,都与博物馆监控拍下的指爪形态惊人地吻合。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从他们左侧上方浓密的树冠层传来。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更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湿滑的树枝上小心翼翼地移动。

唰!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四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林薇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强光手电筒。

头顶的枝叶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几声尖锐的、带着惊恐的“吱吱”叫声,几只灰黑色的长臂猿惊慌失措地从那片树冠中飞跃而出,荡向远处的树枝,很快消失在浓密的绿叶深处。

虚惊一场。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但心头的阴影却更加沉重。这片森林里,似乎连动物都感受到了那个闯入者的恐怖气息。

“继续走。”陈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声音低沉,“沿着它留下的‘路标’。”他再次挥刀,狠狠劈向那丛顽固的藤蔓。

幽暗的森林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活物,将他们紧紧包裹。每一步深入,都仿佛在向某个未知的、充满恶意的核心靠近一步。电子设备的彻底失灵,如同一个冰冷而明确的警告:现代文明的光辉在这里熄灭,古老的、被遗忘的法则正在苏醒。那个非人的东西,它究竟在这片原始的腹地寻找着什么?那三千年前的秘密,又埋藏在这片绿色地狱的哪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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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导师的遗物

又艰难跋涉了大半天,当幽暗的森林光线开始变得更加昏暗,预示着黄昏将近时,他们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巨大板状树根和垂落藤蔓半遮掩着的岩壁凹陷处,发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庇护所。

几根粗大的树枝斜靠在岩壁上,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早已腐朽发黑的芭蕉叶和某种不知名的大蕨类叶片,勉强能遮挡风雨。角落里堆着一些散乱的、早已朽烂成粉末状的动物骨骼碎片,旁边还有一个用石头勉强围拢、积满黑色雨水的小坑,坑底残留着少许灰烬。

“有人在这里待过!时间不短!”一个搜救队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激动。

陈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拨开那些腐朽的叶子和骨粉。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地面。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在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边缘,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被磨得异常光滑的深棕色树皮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地将其捡起,拂去表面的湿泥。树皮内侧,被人用尖锐的石器或炭条,刻下了一幅极其简陋却透着诡异气息的图画:

画的中心,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几条粗犷线条勾勒出的佝偻人形。这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空洞的头部轮廓。它的双臂异常长,末端被刻画成几个尖锐的三角形,如同爪牙。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个佝偻人形的下方,画着一排排如同阶梯状的波浪线,波浪线的尽头,则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圆圈,圆圈中心点着一个醒目的黑点。

“这是……”林薇凑过来,看着树皮上的图案,眉头紧锁,“那个东西?”她指了指画中佝偻的人形和它那尖锐的“手”。

陈维没有回答,他的手指顺着那阶梯状的波浪线移动,最终停留在那个带黑点的大圆圈上。波浪线……阶梯?山峦的象征?圆圈……黑点……深坑?洞穴?祭坛?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冰冷而惊悚。

就在这时,搜救队员在另一处角落的泥土里,发现了一个被半掩埋的硬物。他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擦掉上面的泥土。

是一个怀表。

黄铜外壳早已失去了光泽,布满划痕和绿色的铜锈,但依然能看出其精细的做工。表盖似乎曾经遭受过猛烈的撞击,深深凹陷了下去。陈维的心脏猛地一缩,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块冰冷的怀表。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用力掰开那因变形而异常卡涩的表盖。

咔哒。

表盖内侧,镶嵌着一张小小的、早已泛黄卷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老式中山装、面容清癯、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温和地微笑着。他的眼神睿智而平和,透过泛黄的相纸和流逝的时光,静静地注视着陈维。

陈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照片上的人,正是他失踪整整三年的导师——国内顶尖的青铜器与古文字专家,秦岳教授!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陈维的全身,四肢百骸如同被瞬间冻僵。导师温和的笑容,在眼前这片阴森诡异的丛林背景下,在手中这块从怪物巢穴旁挖出的、严重变形的怀表里,显得无比诡异、陌生,甚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

他失踪前最后研究的课题是什么?陈维的思绪疯狂倒退。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被激活——正是关于哀牢山深处几个零星发现的、年代极其古老、文字系统迥异于任何已知文明的奇特青铜残片!导师当时曾兴奋地说,这可能指向一个被历史彻底遗忘的、拥有高度发达冶炼技术的山地文明!他最后的野外考察地点,也正是这片被称为“野人脊”的无人区!

难道……导师的失踪,根本就不是意外?他找到了什么?他遭遇了什么?那个从战国古墓里破棺而出的怪物,和导师三年前在这片原始森林里的探索,这两条看似相隔千年的线索,竟然在这个简陋的庇护所里,以如此冰冷而惊悚的方式交汇了!

那树皮画上的阶梯波浪线和终点处的黑点圆圈……导师是否也曾追寻着这个“标记”?他最终到达了吗?他……现在又在哪里? 它在找三千年前藏进山里的东西

怀表的冰冷触感顺着掌心一路冻进骨髓,陈维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导师秦岳温和的笑容凝固在泛黄的相纸上,与眼前这片弥漫着腐朽与恶意的丛林形成荒诞而惊悚的对比。那树皮画上扭曲的人形、尖锐的爪牙、诡异的阶梯波浪线,还有终点那个刺目的黑点圆圈……仿佛无数冰冷的钩子,穿透时空,死死勾住了三年前那个消失在野人脊的学者身影。

“秦教授……怎么会……”林薇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她盯着那块变形的怀表,又看向地上简陋的庇护所遗迹,目光最后落在陈维手中那块刻着诡异图画的树皮上。

“它不是第一次出来……”陈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三年前……它就在这里。导师……找到了它要找的东西的线索,或者……惊扰了它。”他猛地攥紧树皮,粗糙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那阶梯状的波浪线,指向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还追吗?”一个搜救队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透着犹豫。导师的怀表出现在这里,像一道不祥的诅咒,让前路更加深不可测。

陈维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再次仔细审视那幅树皮画。指尖沿着阶梯波浪线描摹,感受着刻痕的深浅与走向。他的目光最终死死盯在那个圆圈中心的黑点上。一种直觉,冰冷而锐利,刺破迷雾——那不是随意标记的终点,而是关键!是导师追寻的目标,也是那怪物此刻疯狂奔赴之地!

“追!”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混杂着对导师下落的执念和对那非人之物的恐惧,“沿着这‘阶梯’的方向!找到那个黑点!”他举起那枚沉重的、做过磁屏蔽的军用指北针,指针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晃动,却异常坚定地指向一个方位——与树皮画上波浪线延伸的方向隐隐吻合。

地图彻底成了废纸。他们唯一的指引,只剩下这张来自未知之手、刻在树皮上的诡异图画,以及指北针那固执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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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祭坛决战

接下来的路途,每一步都踩在恐惧的刀刃上。空气仿佛凝固的胶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那怪物留下的痕迹变得更加密集和触目惊心。

粗壮的古木树干上,一道道深刻的爪痕如同巨大的伤疤,新鲜的树脂如同凝固的血液,从创口处缓缓渗出,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粘稠的微光。有些爪痕附近,树皮呈现出大面积的焦黑碳化,仿佛被无形的高温瞬间炙烤过,散发出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林薇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点焦黑物质,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高温……瞬间的高温灼烧……但周围植被却没有燃烧的迹象……这能量……”她喃喃自语,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这完全超出了她对已知生物或自然现象的理解范畴。

地势在悄然变化。脚下的落叶层越来越薄,取而代之的是坚硬、湿滑、带着某种奇异冰冷感的黑色岩石。两侧陡峭的山崖逐渐收拢,将他们逼入一条越来越狭窄、幽深得不见尽头的裂谷。裂谷上方,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仅有几缕惨淡的天光艰难地挤过缝隙,投射在嶙峋的黑色岩壁上,形成一片片游移不定、光怪陆离的斑驳光影。峡谷深处,一种低沉、持续、如同无数人在地下深处痛苦呻吟般的嗡鸣声隐隐传来,震得人头皮发麻,心跳不由自主地与之共振。

指北针的指针开始剧烈地抖动,如同垂死的蜂鸟疯狂扇动翅膀,最终彻底失灵,无论陈维如何拍打,它都固执地指向下方幽暗的谷底。

“磁场……混乱到了极点!”陈维的心沉了下去。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效了。他只能死死攥着那块树皮,凭着对那阶梯波浪线走向的记忆,以及越来越清晰的、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混杂着浓烈的腥臊、金属锈蚀,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艰难地辨别方向。

裂谷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片被高耸黑色绝壁环抱的巨大空地,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远古竞技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巨大、未经雕琢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梯形祭坛。祭坛的形制极其古老、粗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仿佛从洪荒时代便已存在于此。祭坛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如同巨兽皮肤上滋生的霉菌。

而祭坛的最顶端,矗立着一根东西。

那是一根约两人高的青铜柱!柱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血液的暗沉青黑色,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晕目眩的凸起纹路——扭曲盘绕的蛇形,空洞凝视的眼眸,以及那些根本无法辨识、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蠕动的几何符号!

陈维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这些纹路……与那具战国青铜棺椁内壁上、被粘稠血浆覆盖之前显露出的暗红色铭文……一模一样!

祭坛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股混合着腥臊、金属锈蚀和硫磺的气息浓烈到了顶点,几乎令人窒息。就在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中,陈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熟悉的……血腥味!极其新鲜!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青铜柱的底部。

祭坛基座旁,紧挨着那根诡异的青铜柱,地面有一个不规则的深坑。坑边的泥土呈现出被巨力翻搅过的凌乱痕迹,混杂着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黏稠液体。

而在那深坑之中,蜷缩着一具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不堪,如同风化的破布,勉强能辨认出是一件灰蓝色的、老式野外考察夹克的残骸。那熟悉的款式和颜色,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维的视网膜上!

“导师……”陈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骸骨保持着一种极度痛苦和挣扎的姿态。上半身几乎探出坑外,一只枯朽的手骨向前竭力伸张,五根指骨深深地、以一种绝望的力量抠进了坑边冰冷的黑土里,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奋力想要爬出这个深渊。它的头颅微微仰起,空洞的眼窝正对着祭坛顶端那根刻满不祥符文的青铜柱。

就在骸骨蜷缩的深坑边缘,散落着一本皮质封面、同样被湿气和岁月侵蚀得发黑卷曲的笔记本。

陈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颤抖的手不顾一切地拂开覆盖在笔记本上的湿泥和枯叶。他猛地翻开那沉重如铁的封面。

纸张早已泛黄变脆,大部分字迹都被深褐色的霉菌和渗入的泥水洇染得模糊不清。然而,翻到最后几页,那些用铅笔用力刻划、笔迹狂乱扭曲、几乎要穿透纸背的文字,却异常清晰地映入眼帘。字里行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绝望:

“……图腾在呼应……不是装饰……是锁链……囚笼的锁链……”

“……它在下面……沉睡……被锁着……”

“*……有人来过……很久很久以前……试图唤醒……失败了……留下了……钥匙?……碎片?……”

“……棺椁……是新的囚笼……但不够强……不够久……*”

“……它感觉到了……它要挣脱了……它在找……核心……*”

字迹越来越潦草,越来越用力,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翻到最后一页,整页纸几乎被一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触目惊心的血迹所浸透!在那片凝固的暗红之上,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几行字,如同血泪的控诉和最终的警告,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它回来了!!”

“那不是陪葬品!是囚笼!”

“它要打开……”

“阻止……毁掉……柱……”

“阻止……毁掉柱……”陈维失神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的目光从笔记本上那浸透血色的警告,缓缓移向祭坛顶端那根静静矗立、布满蠕动符文的暗黑青铜柱。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脚下的黑色岩石,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充满了无尽痛苦、怨毒与狂暴的咆哮,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炸裂开来,猛地撕裂了裂谷中死寂的空气!那声音带着实质般的冲击力,震得祭坛上的碎石簌簌滚落,震得陈维等人耳膜剧痛,心脏几乎停跳!

咆哮声的来源,正是祭坛后方那片最为浓密、如同泼墨般化不开的幽暗阴影!

紧接着,是沉重、迅疾、如同战鼓擂响般的奔跑声!有什么东西正以恐怖的速度,踏着坚硬的黑岩地面,从阴影中猛冲出来!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岩石细微的碎裂声!

“它来了!”林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陈维猛地抬头。

祭坛边缘的阴影剧烈地扭曲、沸腾!

一道黑影如同实质化的噩梦,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从黑暗中扑出!正是博物馆监控中那个似人非人的轮廓!它佝偻着背脊,四肢着地,体表覆盖的深色角质在惨淡的光线下泛着湿冷的幽光。那向后拉长的头颅上,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空洞!而它那对如同淬火钢锥般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尖锐指爪,此刻正深深抠进祭坛边缘坚硬的黑色岩石中,支撑着它那充满狂暴力量的躯体!

它没有立刻扑向祭坛顶端的青铜柱。

它那颗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头颅,猛地转向了深坑的方向——转向了那具穿着秦教授外套的骸骨!

“嗬……”一声低沉、充满无尽怨毒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狂怒的嘶鸣,从那片黑暗的头颅深处挤压出来。那声音并非单纯针对陈维他们,更像是一种积压了千年的、针对那具骸骨本身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它认出了这身衣服!它记得这个三年前闯入此地、试图窥探它秘密的人类!

刹那间,这非人之物因骸骨而爆发的、跨越三千年的滔天恨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祭坛空地!空气仿佛被冻结,连时间都为之凝滞。

陈维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他看到了,在那怪物“注视”骸骨的瞬间,它那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恐怖指爪,无意识地深深抠进了脚下的岩石,坚硬的石屑如同粉末般簌簌落下!那对爪尖,因为极致的暴怒,竟然在空气中蒸腾起几缕几乎肉眼可见的、扭曲视线的灼热气流!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怪物那充满毁灭性力量的身躯,正对着的,恰恰是祭坛顶端那根刻满了不祥符文的青铜柱!那根导师用生命留下的最后警告,必须毁掉的“柱”!

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那声充满无尽怨毒与狂怒的嘶鸣,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陈维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他看到了——在那怪物“注视”坑中骸骨的瞬间,它那对淬火钢锥般的恐怖指爪,无意识地深深抠进了脚下的黑色岩石!坚硬的石屑如同被碾碎的骨头,簌簌落下!更恐怖的是,那对爪尖,因为极致的暴怒,竟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几缕几乎肉眼可见的、扭曲视线的灼热气流!

而它那携带着毁灭性力量的身躯,正对着祭坛顶端那根刻满蠕动符文的暗黑青铜柱!那根导师用生命留下的、血书警告必须毁掉的“柱”!

“阻止它!毁掉那根柱子!”陈维的嘶吼冲破了喉咙的冰封,带着绝望的破音。恐惧被更强大的本能压倒——导师最后的遗命!那血字里的惊惶穿透了三年的时光,重重砸在他的心脏上!

林薇的反应比他更快。在那怪物因骸骨而爆发出滔天恨意、注意力被引开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已经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并非普通的户外装备,而是为此次特殊任务配备的、能瞬间爆发出接近太阳表面亮度的军用级眩光设备!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枚鲜红的按钮!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炽白光柱,如同神罚之剑,骤然撕裂了祭坛上空粘稠的幽暗!光柱精准地、狠狠地轰击在怪物那颗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空洞的头颅上!

“嗷——!!!”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了极度痛苦与惊愕的惨嚎骤然炸响!那怪物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整个佝偻的躯体猛地向后踉跄!覆盖着深色角质层的体表,在强光直射的部位,竟瞬间腾起细密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它那双如同深渊般的“面庞”痛苦地扭曲着(尽管没有五官,但那片黑暗剧烈地波动、塌陷),两只尖锐的指爪本能地、疯狂地抓向自己受创的头部!

机会!

陈维动了!他的身体在恐惧和肾上腺素的共同作用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是冲向怪物,而是朝着祭坛侧翼那条相对平缓、布满滑腻苔藓的斜坡猛冲上去!目标只有一个——祭坛顶端那根如同活物般散发不祥气息的青铜柱!

脚下湿滑的苔藓几乎让他摔倒,但他靠着冲锋的惯性,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冰冷的雨水和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耳边是怪物狂暴的嘶吼和林薇因恐惧而发出的短促惊叫,还有另外两名队员绝望的呼喊和……某种肉体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导师染血的警告在脑中轰鸣:“毁掉……柱……”

近了!

祭坛顶端那冰冷、粗粝的黑色巨石近在咫尺!那根暗沉的青铜柱如同墓碑般矗立着,柱身上那些扭曲的蛇形、空洞的眼眸、蠕动的几何符文,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气息。他甚至能闻到那青铜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金属锈蚀、硫磺和……淡淡血腥的诡异味道!

就在陈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柱体的瞬间!

身后,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灼热与腥臭的狂风猛地袭来!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吼——!!!”

那怪物摆脱了强光的短暂眩晕!它无视了下方对它造成的伤害,那颗冒着青烟、黑暗空洞的头颅死死锁定了即将触及青铜柱的陈维!它放弃了所有防御,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后肢在祭坛边缘的岩石上猛地一蹬!

轰隆!

坚硬的岩石被蹬出蛛网般的裂痕!怪物那佝偻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躯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直扑祭坛顶端的陈维!那对闪烁着致命寒光、蒸腾着灼热气流的尖锐指爪,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陈维的后心狠狠攫来!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完了!

陈维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撕裂肌肤的锐利锋芒和灼热气流!导师……我失败了……

就在那索命的指爪即将洞穿他身体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敲击朽木的巨响,在陈维身后咫尺之遥炸开!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闷哼!

是林薇!

在怪物扑向陈维的最后一瞬,她竟然不顾一切地斜刺里冲了上来!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那支强光手电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手电筒当作钝器,狠狠砸向怪物扑击轨迹上的那条支撑后肢的关节处!

这一下力量极大!怪物扑击的轨迹被硬生生撞偏了一丝!那致命的一爪,擦着陈维冲锋衣的后背狠狠划过!

“嘶啦——!”

坚韧的冲锋衣面料如同薄纸般被撕裂!陈维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刮过!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向前狠狠掼了出去!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祭坛顶端冰冷的黑色石面上,脸擦着粗糙的岩石滑出几米,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这些,猛地回头!

只见林薇被怪物那挥空后携带的巨大惯性狠狠扫中!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斜飞出去,撞在祭坛边缘一根凸起的、布满苔藓的黑色石笋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骨裂声!她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而怪物,仅仅因为林薇那奋不顾身的一撞,身形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它那颗黑暗的头颅转向林薇坠落的方向,发出一声被彻底激怒的、更加狂暴的嘶吼。但它的主要目标,依然是祭坛顶端的陈维和……那根青铜柱!

它再次转向陈维!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挡!

陈维的眼中瞬间被绝望的血色充满!他看到怪物那双蒸腾着灼热气流的指爪再次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导师的血!林薇的牺牲!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愤与疯狂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陈维体内爆发!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怪物致命的指爪再次降临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旁边翻滚!

“噗嗤!”

尖锐的指爪深深刺入了他刚才躺卧的石面!坚硬的黑色岩石如同豆腐般被洞穿,碎石飞溅!爪尖没入之处,岩石瞬间变得焦黑一片,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就是现在!

怪物一击落空,巨大的力量贯注于爪尖,需要极其短暂的回抽瞬间!

陈维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他翻滚的身体尚未停稳,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向腰后——那里别着进山时配备的、用于紧急破拆的多功能地质锤!冰冷的合金锤柄被他死死攥住,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贲张!

“给我——碎!!!”

一声凝聚了所有恐惧、愤怒、不甘与誓死决心的狂吼从陈维胸腔炸裂而出!他借着翻滚的余势,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手中的地质锤被他用尽毕生力气,抡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锤头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砸向那根暗沉邪恶的青铜柱!

目标——柱身中部,那些扭曲符文中,一个尤其巨大、如同无数蛇眼汇聚而成的、散发着最浓郁邪恶气息的凸起核心!

锤头与青铜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预想中金属碰撞的巨响。

只有一种……极其沉闷、极其诡异的“噗”声。

仿佛锤头不是砸在坚硬的金属上,而是砸进了一块充满粘稠液体的、巨大的、活物的腐肉之中!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仿佛亿万根生锈铁针在脑髓深处疯狂刮擦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青铜柱内部爆发出来!这声音超越了物理听觉的极限,直接作用于神经和意识层面!陈维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鼻之中同时涌出温热的液体!

整个祭坛,不,是整个裂谷,仿佛都在这一声嗡鸣中痛苦地颤抖起来!地面剧烈震动!祭坛边缘的巨石簌簌滚落!

那根暗沉的青铜柱,在被地质锤砸中的核心部位,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活物,顺着柱身上扭曲的符文疯狂流窜、蔓延!那些蛇形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血光中痛苦地扭动、挣扎!空洞的眼眸位置,更是喷射出尺许长的、如同实质般的猩红光焰!

“嗷嗷嗷嗷——!!!”

扑向陈维的怪物,在青铜柱爆发出血光的瞬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无法想象的惨嚎!那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以及……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被彻底撕裂的绝望!它那双致命的指爪猛地抱住了自己那颗黑暗的头颅,佝偻的身躯如同遭受了无形的亿万伏高压电击,疯狂地、痉挛般地扭曲、抽搐起来!体表覆盖的深色角质层在血光的照耀下,竟然如同蜡烛般开始融化、剥落,露出下面更加黑暗、仿佛沸腾焦油般的物质!它身上蒸腾的灼热气流瞬间暴涨,却又在血光的压制下剧烈地明灭不定!

陈维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恐怖的灵魂嗡鸣震得瘫倒在地,意识模糊,七窍流血。他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那怪物在血光中痛苦地翻滚、嘶嚎,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般开始扭曲、变形、崩解!它离祭坛顶端如此之近,那粘稠的、充满诅咒和不祥的血光,如同最致命的毒药,疯狂地侵蚀着它!

然而,就在这怪物濒临崩溃、身体不断崩解消散的同时,那根爆发出恐怖血光的青铜柱,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密集的金属碎裂声从柱体内部传来!被地质锤砸中的核心部位,那些蠕动的符文如同活蛇般痛苦地抽搐着,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正以被砸中的点为中心,向着整根柱体疯狂蔓延!暗红色的血光从裂缝中猛烈地喷射出来,亮度骤然提升,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整根柱子即将由内而外地爆炸!

“阻止……毁掉……”导师染血的笔记本残页在陈维模糊的意识中闪过。毁掉……成功了?还是……引发了更恐怖的东西?

嗡鸣声、怪物的惨嚎声、青铜柱的碎裂声、岩石滚落的轰鸣声……所有声音混合成一片毁灭的狂潮,席卷了整个被黑色绝壁环抱的远古祭坛。

陈维的意识,在这片狂潮的顶点,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冰冷的、带着浓重湿腐气息的水滴,砸在陈维的脸上。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头颅和后背,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视野模糊一片,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天……亮了?

不,不是真正的天亮。裂谷上空依旧被浓密的树冠遮蔽,只是那惨淡的幽绿光斑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冰冷的水滴从高处的枝叶间不断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死寂。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之前那毁天灭地的喧嚣。

陈维挣扎着,用剧痛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他发现自己躺在祭坛顶端冰冷的黑色岩石上,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浆、苔藓和自己的血污。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根青铜柱的方向。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祭坛顶端,一片狼藉。那根曾经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暗黑青铜柱……消失了!

不,不是完全消失。

在它原本矗立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深深嵌入祭坛石面的基座。基座周围,散落着大量大小不一的、扭曲变形的暗青色金属碎片。碎片上,那些曾经蠕动、散发着血光的诡异符文,此刻变得黯淡无光,如同被烧焦的虫尸,刻痕里填满了黑色的灰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臭氧、硫磺、熔融金属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烧焦的有机物般的刺鼻恶臭。

怪物……也消失了。

没有残骸,没有痕迹。只有祭坛边缘,林薇舍身撞击怪物关节的那处地方,坚硬的黑色石面上,残留着几道深深的、边缘焦黑碳化的爪痕,以及一小片同样焦黑、如同融化后又凝固的沥青般的粘稠物质,散发着微弱的硫磺味。仿佛那个非人之物,在青铜柱毁灭的瞬间,被那爆发的血光彻底蒸发、焚毁,只留下这一点点存在的证明。

“林薇!”陈维的嗓子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地喊出声。他连滚带爬地扑向祭坛边缘。

林薇倒在凸起的黑色石笋下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的左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撞击时骨折了。陈维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微弱,但还在跳动!

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瞬间冲垮了陈维紧绷的神经,他几乎虚脱。

“陈队……?”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祭坛下方传来。

陈维猛地抬头。只见另外两名队员,一个肩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正艰难地用没受伤的手臂撑着身体。另一个则满脸是血,额头一道狰狞的伤口,但神志还算清醒,正惊恐地看着祭坛顶端的狼藉。

“柱子……怪物……”那额头受伤的队员声音发颤。

“毁了……都毁了……”陈维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他指了指散落的青铜碎片和那焦黑的基座,又指了指石笋旁那点焦黑的粘稠物。

两名队员看着那如同被天罚洗礼过的祭坛顶端,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陈维的目光,最终落回导师骸骨所在的深坑。坑边,那本染血的皮质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泥泞中。他挣扎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它。冰冷的、浸透血渍的封皮,如同导师最后冰冷的指尖。

他翻开那沉重的本子,,直接翻到浸透血色的最后一页。那扭曲、绝望的字迹,在劫后的死寂中,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它回来了!!**”

“**那不是陪葬品!是囚笼!**”

“**它要打开……**”

“**阻止……毁掉……柱……**”

陈维的手指,缓缓拂过那“毁掉”两个字。指尖传来纸张粗糙和血痂干硬的触感。他做到了。用林薇的重伤、两名队员的负伤,以及自己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完成了导师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最后指令。

他合上笔记本,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导师最后的嘱托和一段被彻底埋葬的、来自远古的恐怖真相。

他抬头,望向裂谷的出口方向。浓密的丛林依旧幽深如墨,但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随着青铜柱的毁灭和怪物的消失,而悄然减弱了一些。指北针早已失灵,但冥冥中,一种本能指引着归途。

“走……”陈维的声音嘶哑而坚定,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试图扶起昏迷的林薇,“我们……回家。”

哀牢山深处,这片被遗忘的远古祭坛,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散落的焦黑青铜碎片,祭坛上狰狞的爪痕,深坑中那具指骨深抠泥土的骸骨,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刺鼻恶臭,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跨越三千年的恐怖与毁灭。

陈维背着昏迷的林薇,在两名负伤队员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向裂谷的出口。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背负着生命的重担和真相的冰冷。那本染血的笔记本,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一个永恒的警醒——有些囚笼被打破,但被囚禁的恐怖阴影,或许从未真正消失,只是重新沉入了时光的深渊,等待着下一次被惊醒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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