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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脏同学会后,总裁碾碎了他们。

精选章节

大学同学会那晚,苏晚没回家。

厉烬看着监控里她和白月光在酒店走廊激吻的视频,慢条斯理地擦着枪。

“厉总,要处理掉吗?”助理低声问。

他笑着摇头:“死太便宜他们了。”

第一章

苏晚对着梳妆镜最后抿了一下口红,艳丽的红,衬得她皮肤白得晃眼。她身上这条银灰色的吊带裙,细闪的料子紧紧包裹着曲线,后背开叉低得几乎到了腰窝。这是她衣柜里最贵也最大胆的一条裙子,特意为今晚准备的。

厉烬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把一对钻石耳钉按进耳垂。他靠在门框上,黑色丝质睡袍松垮地系着,露出线条冷硬的胸膛。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轻轻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扫过苏晚过分暴露的后背。

“同学会?”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嗯。”苏晚没回头,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心有点虚,不敢看他。大学同学会,沈清让也会去。那个名字在她心底滚了一圈,带起一阵隐秘的灼热。

“几点回?”厉烬又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不知道呢,看大家兴致吧,可能……晚点。”她含糊其辞,拿起手包,终于转过身,脸上挤出一点笑,“我走啦?”

厉烬没说话,只是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喉结滚动了一下。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头莫名窜起的那点烦躁。他看着苏晚踩着细高跟,像只急于飞出笼子的金丝雀,摇曳生姿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玄关处传来大门合拢的轻响。

偌大的顶层公寓瞬间只剩下死寂。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像流淌的星河,冰冷而遥远。厉烬走到吧台,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里晃荡,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起。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几下,停在一个名字上——苏晚。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移开。他烦躁地把手机丢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电话,也没有任何信息。

窗外,连那流淌的星河都黯淡了,只剩下零星几点顽固的光。厉烬坐在客厅巨大的沙发里,身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蒂。最后一根烟燃到尽头,灼热的灰烬烫了一下指尖,他才猛地回神,将烟头狠狠摁灭。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和威士忌混合的苦涩味道。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孤绝。走到主卧门口,脚步顿住。里面空空荡荡,属于苏晚的那半边床,被子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厉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他转身,没有回卧室,径直走向了书房。沉重的红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这一夜,苏晚没有回来。

第二章

书房的隔音极好,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将晨光彻底隔绝在外。空气里是昂贵的雪茄和旧书混合的沉郁气味。

厉烬靠坐在宽大的真皮转椅里,面前的实木书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平板电脑。屏幕是黑的,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滚着比窗外尚未散尽的夜色更浓稠的东西。一夜未眠,下颌线绷得极紧,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硬光泽。

门被轻轻敲响,两下,间隔精准。

“进。”厉烬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表面。

门无声地滑开,他的首席助理秦铮走了进来。秦铮一身挺括的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黑色U盘,走到书桌前,动作轻缓地将U盘放在平板电脑旁边。

“厉总。”秦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职业性的刻板,“昨晚‘帝景豪庭’酒店,顶层‘星云’套房走廊的监控备份。原始记录已经按您吩咐处理干净了。”

厉烬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金属外壳反射着书桌上方射灯冷白的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没动,只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秦铮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拿起U盘,动作利落地插入平板侧面的接口。

屏幕瞬间亮起。

一片模糊晃动的画面稳定下来。监控的视角是俯视的,清晰地捕捉到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豪华走廊。时间戳显示是昨晚23:47分。

画面里,一个穿着银灰色吊带裙的女人身影出现了。是苏晚。她脚步有些虚浮,身体微微摇晃,显然喝了不少酒。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踉跄着,扶住了墙壁,似乎想稳住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身形颀长的男人快步从走廊拐角处追了上来。厉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清让。苏晚大学时的恋人,那个她曾经在醉酒后哭着提起过的名字。

沈清让一把扶住了苏晚下滑的身体。苏晚像是找到了依靠,整个上半身都软软地倚靠进沈清让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仰着脸看着他,红唇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

高清摄像头无声地记录着一切。

沈清让低下头,苏晚也仰着脸凑上去。两人的嘴唇,在监控下,清晰地、毫无阻碍地贴在了一起。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激烈和贪婪。苏晚的手臂缠上了沈清让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他,甚至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沈清让的手先是扶着她的腰,然后慢慢下滑,托住了她的大腿,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

纠缠。撕扯。喘息仿佛能穿透无声的屏幕。

他们一边激烈地拥吻,一边脚步凌乱地移动,最终撞开了旁边一扇虚掩着的房门,跌跌撞撞地滚了进去。门,在监控镜头下,“咔哒”一声轻响,被彻底关死。

走廊里恢复了空荡和死寂,只有暗红的地毯上,似乎还残留着他们刚刚纠缠的痕迹。

画面定格在那扇紧闭的、冰冷的房门上。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厉烬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紧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清晰可闻。他脸上的肌肉绷得像岩石,眼底那片浓稠的黑暗,此刻翻涌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冰冷、暴戾,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秦铮屏住呼吸,垂手肃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油里煎熬。终于,厉烬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撕裂出来,带着血腥味。他拿起桌上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那段不堪入目的监控录像,再次播放。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回放,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地切割、搅动。

不知看了多少遍,当画面再次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时,厉烬猛地抬手,将平板狠狠砸向对面的书柜!

“砰——哗啦!”

昂贵的平板电脑瞬间四分五裂,屏幕碎片和零件飞溅开来,撞在厚重的书柜上,又散落一地。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书房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秦铮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依旧垂着头,纹丝不动。

厉烬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后方的暗格前。指纹解锁,暗格无声滑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静静地躺在天鹅绒衬垫上,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伸出手,拿起那把枪。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奇异地抚平了一丝他体内狂暴的戾气。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块绒布,开始擦拭枪身,动作细致、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绒布滑过冰冷的金属表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厉总,”秦铮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请示,“要处理掉吗?”他指的是监控里那对男女。

厉烬擦拭枪管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几秒钟后,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

“死?”他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眼底是淬了寒冰的笑意,“那太便宜他们了。”

他继续低头擦拭着那把乌黑的手枪,动作越发轻柔,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残酷优雅。

“我要他们活着。”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地板上,“活在地狱里。”

第三章

时间像渗入毒液的蜜糖,粘稠而缓慢地流淌了三个月。

厉烬的生活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依旧是那个站在财富和权力金字塔尖的厉氏集团掌舵人,出入顶级会所,主导着动辄上亿的并购案,接受着财经杂志的顶礼膜拜。只是他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鸷,和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能冻结空气的寒意,让最亲近的下属都噤若寒蝉。

沈清让的生活,却在这三个月里,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坠入深渊。

起初只是不顺。他任职的那家颇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公司,几个谈得好好的大项目接连被神秘截胡,资金链骤然吃紧。紧接着,公司被爆出偷税漏税和图纸造假的丑闻,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合作方纷纷解约,股价一泻千里。作为公司力捧的新锐设计师,沈清让首当其冲,被董事会推出来背锅,成了千夫所指的“害群之马”,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失业只是开始。

沈清让试图凭借自己的才华和人脉另起炉灶,却发现整个行业的大门都对他关上了。没有公司敢用他,连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都避之唯恐不及。他精心准备的简历石沉大海,主动联系的猎头全都委婉拒绝。他引以为傲的履历和作品集,一夜之间变成了废纸。

然后是经济上的绞杀。银行突然通知他,名下所有贷款被提前收回。信用卡被冻结。他投资的一些股票和基金,毫无征兆地暴跌清零。更诡异的是,他租住的公寓被房东紧急收回,理由是要给儿子做婚房,押金都退得异常爽快,却把他立刻赶到了大街上。他狼狈地拖着行李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住进了廉价混乱的小旅馆。

霉运如影随形。他新找到的一份在工地当临时绘图员的辛苦活,才干了两天,就因为一场“意外”的脚手架坍塌事故,被几根沉重的钢管砸中了双腿。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工地的工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丢下几张薄薄的钞票和一句“自己倒霉”,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被好心的工友送到了一家设备简陋、卫生堪忧的社区小医院。诊断结果触目惊心:双侧胫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多处韧带撕裂。手术费用是天文数字,后续的康复治疗更是无底洞。他那点可怜的存款和遣散费,连零头都不够。

沈清让躺在散发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气息的病床上,腿上打着简陋的石膏,脸色灰败得像死人。剧痛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更让他绝望的是医药费催缴单。护士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最后直接告诉他,再不缴费,明天就停药清床。

他颤抖着手,一遍遍拨打苏晚的电话。那个曾经温柔甜蜜的号码,此刻只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世界抛弃了他。不,是有一只无形而残酷的手,精准地捏碎了他赖以生存的一切,把他像垃圾一样丢进了这个散发着恶臭的贫民窟角落,等着他腐烂发臭。

城南,“福安”社区医院。这名字听着吉祥,实际环境却令人窒息。狭窄拥挤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廉价饭菜和人体衰败混合的复杂气味。墙壁斑驳发黄,墙角堆着杂物。

最角落一间阴暗潮湿的三人病房里,沈清让蜷缩在最靠门的那张硬板床上。腿上厚重的石膏像个丑陋的枷锁。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脸颊瘦削得脱了形,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同病房另外两个病友,一个是咳嗽不停的老人,一个是哼哼唧唧的中年醉汉,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

沈清让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块不断蔓延的霉斑,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腿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但他似乎已经麻木了。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门口传来脚步声,不是护士那种匆忙的踢踏声,而是沉稳、从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沈清让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伤腿,痛得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

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纯黑色的高定西装,剪裁完美得没有一丝褶皱,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身躯。锃亮的皮鞋踩在肮脏的水磨石地面上,格格不入。

是厉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幽深得像寒潭,平静地扫过病房里的一切,最后落在沈清让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上。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腐肉。

秦铮沉默地跟在厉烬身后半步,像一道没有感情的影子。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咳嗽的老人捂住了嘴,醉汉也停止了呻吟,两人惊恐地看着门口这两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男人。

厉烬缓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停在沈清让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清让?”厉烬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清晰地穿透病房里的污浊空气。

沈清让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厉烬的目光在他打着石膏、污秽不堪的腿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忍。他微微俯身,凑近沈清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道:

“同学会那晚,爽吗?”

沈清让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他终于明白这三个月地狱般的生活来自何处!是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疯狂的夜晚!

“不…不是我…是她……”沈清让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推卸责任,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是她喝醉了…勾引我…厉总…饶了我…求您……”

“嘘——”厉烬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竖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笑意,“别急。”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沈清让腿上简陋的石膏,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这石膏打得真糙。骨头碎成这样,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吧?”

沈清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

厉烬从西装内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随意地丢在沈清让污秽的床单上。信封口没封,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粉红色的钞票。

“拿着。”厉烬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医药费,够你在这里躺到死了。”

他不再看床上那个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男人,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转身,对秦铮随意地吩咐了一句:“告诉院方,这位沈先生喜欢清静。让他一个人待着。”

“是,厉总。”秦铮应声,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病床上如遭雷击的沈清让。

厉烬抬步,从容地走出了这间散发着恶臭的病房,再没有回头。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许久,才传来沈清让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声。他看着床单上那沓刺目的钞票,又看看自己残废的双腿,巨大的绝望和屈辱像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厉烬说的“清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被彻底遗弃在这里,无人问津,自生自灭。他的世界,只剩下这片肮脏的天花板和永无止境的痛苦。

白月光?早已在现实的污泥里,摔得粉碎,腐臭不堪。

第四章

苏晚的日子,比沈清让好不到哪里去。

厉烬的报复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剥去了她光鲜亮丽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的狼狈不堪。

首先是她引以为傲的社交圈。一夜之间,她所有的“名媛”朋友都对她关闭了朋友圈,拒接电话,连常去的会所和美容院都委婉地表示不再欢迎她。流言蜚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说她挥霍无度被厉总厌弃,说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甚至有些更恶毒的,暗示她是因为不检点才被扫地出门。

紧接着是经济来源的断绝。厉烬冻结了她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连她名下那几套厉家赠送的公寓也被紧急收回。她那些昂贵的珠宝、名牌包包、限量版衣物,在她被“请”出厉家主宅时,一件都没能带走。曾经挥金如土的厉太太,瞬间变得身无分文,连打车钱都付不起。

她试图联系沈清让,那个她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电话永远是无法接通。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沈清让之前提过的公司地址,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这才隐约意识到,沈清让也出事了,而且可能比她更惨。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开始疯狂地给厉烬打电话,发信息,从一开始的质问、哭诉,到后来的哀求、认错。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电话永远被转入冰冷的语音信箱。厉烬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真空。

她不得不搬出临时租住的廉价旅馆,因为连那点钱都付不起了。最后,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仅剩的几件换洗衣物,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街头。雨水冰冷刺骨,将她从头到脚浇透,昂贵的裙装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打颤。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高跟鞋的鞋跟也断了,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无处可去。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想起了厉烬。那个她背叛了的丈夫,那个如今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

只有求他。这是唯一的生路。

不知走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当她精疲力竭,几乎要昏倒在路边时,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厉氏集团总部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雨夜里反射着城市冰冷的光,像一座巨大的、坚不可摧的堡垒。

大楼门口,巨大的雨檐下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保安,像两尊门神。

苏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扑倒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雨水顺着台阶流下,混合着她脸上的泪水和污迹。

“让我进去…我要见厉烬…求求你们…让我见他!”她嘶喊着,声音被雨声打得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保安纹丝不动,眼神冷漠地俯视着脚下这个狼狈不堪、如同落汤鸡般的女人,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厉烬!厉烬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我!”苏晚不管不顾地拍打着冰冷厚重的玻璃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清让吧!求你了!”

她的哭喊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就在这时,总部大楼侧翼的专属通道亮起了车灯。一辆线条冷硬流畅的黑色宾利慕尚,如同暗夜中的鲨鱼,无声地滑行过来,稳稳地停在大楼入口的雨檐下。

后座车门打开。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干燥的地面上,接着是笔挺的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厉烬弯身下车,秦铮立刻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严严实实地遮在他头顶。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一丝不苟。昂贵的西装没有沾染半点雨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与台阶下那个浑身湿透、泥泞不堪、如同疯婆子般的苏晚,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厉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晚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被雨水冲刷的垃圾,没有愤怒,没有波动,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漠然。

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雨水中爬起来,踉跄着扑到宾利的车头前,“噗通”一声跪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膝盖。

“厉烬!厉烬!”她仰着脸,雨水冲刷着她的眼睛,让她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模糊身影,“我错了!是我犯贱!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清让吧!他快死了!他需要钱治病!求求你给他一条活路吧!”

她的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为另一个男人的哀鸣。

厉烬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字字句句都在为沈清让求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站在他身后的秦铮立刻会意,面无表情地大步走下台阶。两个如同铁塔般的黑衣保镖也从雨檐下快步走出,一左一右,像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架起了跪在地上的苏晚。

“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厉烬!厉烬你听我说!”苏晚惊恐地挣扎着,双腿悬空乱蹬。

保镖的力量如同铁钳,她的挣扎徒劳无功。

秦铮走到被架住的苏晚面前,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他动作利落地将纸展开,然后,在苏晚惊恐绝望的目光中,猛地将纸用力拍在了她湿透的、满是雨水的脸上!

纸张瞬间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冰冷的触感和油墨的味道直冲鼻腔。

“按住她。”秦铮冷声命令。

保镖立刻加力,死死固定住苏晚的头,让她无法挣脱。

苏晚被迫睁大眼睛,视线透过湿透的纸片和水雾,艰难地聚焦在那张纸上。

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手术报告单。

患者姓名:苏晚。

手术名称:人工流产术。

手术日期:赫然就是大学同学会后的第三周!那时她刚刚察觉身体不适,偷偷去了医院……

手术医生签名处,一个冰冷的名字像钢针一样刺入她的眼睛。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雨夜!苏晚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疯狂地扭动、挣扎,却被保镖死死按住。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和痛苦瞬间将她吞噬!那个她以为只是迟到的小生命…那个她甚至没来得及多想的小生命…竟然…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就被她无知无觉地…

“不——!不可能!你骗我!厉烬!这是假的!假的!”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疯狂。

厉烬一直冷漠地看着。直到此刻,看着苏晚那张因极度痛苦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看着她崩溃的嘶吼,他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湖面,才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泄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的光芒。

他动了。

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从容而优雅地走下台阶,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冷酷的声响。保镖架着已经瘫软、只剩下本能抽泣和颤抖的苏晚。

厉烬走到她面前,停下。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对上苏晚那双空洞、死灰、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

然后,他抬起脚。锃亮的、昂贵的黑色皮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苏晚按在冰冷湿滑地面上的手指上!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从手指瞬间蔓延到全身,苏晚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被保镖死死按下去。

厉烬的脚用力碾了一下,清晰地感受着脚下骨骼的脆弱和女人身体的剧烈颤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抹快意的光芒越来越盛,冰冷而疯狂。

他微微低头,凑近苏晚因剧痛而惨白扭曲的脸,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轻柔,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痛吗?”他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弧度。

“这才叫报复。”

说完,他移开脚,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不再看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因身体和心理双重剧痛而不断抽搐呜咽的女人,转身,在秦铮撑起的黑伞下,从容地走向那辆如同堡垒般的黑色宾利。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凄厉的雨声和女人绝望的呜咽。

宾利无声地滑入雨幕,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冰冷都市深处。

只留下苏晚,像一滩彻底被碾碎的烂泥,瘫在冰冷的雨水里,手指钻心地痛,小腹似乎也传来一阵阵迟来的、撕裂般的绞痛,提醒着她那失去的、未曾谋面的血肉。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粉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第五章

雨停了,留下一个湿漉漉、冰冷刺骨的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惨白的光,照在厉氏集团总部大楼冰冷光洁的外墙上,也照在台阶下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上。

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也许是保安嫌她碍眼,像驱赶流浪狗一样将她轰走。她拖着剧痛的手指和仿佛被掏空的身体,在冰冷湿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指的痛,小腹残留的绞痛,还有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的麻木,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残存的意识。

繁华的都市在她眼中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冰冷的灰白。橱窗里精美的商品,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人群,呼啸而过的名车……一切都成了模糊而刺眼的背景板,映衬着她的狼狈和不堪。路人投来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漠然,像针一样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她没有钱。没有家。没有去处。

最后,她像一缕游魂,飘到了城市边缘一片被遗忘的角落——一片等待拆迁的废弃工厂区。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她找到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废弃的车间角落。角落里堆着一些发霉的破麻袋和硬纸板。

这里,成了她临时的“家”。

手指的骨头可能裂了,钻心地疼,稍微一动就让她冷汗直冒。小腹的绞痛时断时续,每一次都让她想起那张冰冷的流产单,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痛苦让她蜷缩起来。饥饿感像野兽,疯狂地撕咬着她的胃。她翻遍了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只找到半包发硬的饼干碎屑。她贪婪地塞进嘴里,干涩的碎屑刮着喉咙,噎得她直翻白眼。

白天,她像个幽灵一样在附近游荡,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找着别人丢弃的食物残渣。运气好时,能找到半个发霉的面包,或者一盒几乎馊掉的剩饭。运气不好,就只能饿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丽脸蛋,此刻沾满污垢,头发油腻打结,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她不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厉太太,甚至不再是那个在大学里被众星捧月的苏晚。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一个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垃圾。

有时候,她会蜷缩在破麻袋堆里,呆呆地望着头顶残破的、露出钢筋的水泥顶棚。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创伤和持续的饥饿、寒冷、疼痛,让她所有的情绪都变得迟钝麻木。只有偶尔,在深沉的、被冻醒的夜里,沈清让那张在病床上灰败绝望的脸,会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脑海。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那个念头像毒蛇,噬咬着她的心。但随即,更深的恐惧和绝望会将她淹没——是她害了他!她谁也救不了!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恨吗?恨厉烬的残忍?恨沈清让的懦弱?还是恨自己的愚蠢和背叛?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无边的麻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活下去,仅仅是为了呼吸下一口带着铁锈和垃圾味的空气,仅仅是为了承受那无休止的痛苦。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废墟里,等待着最终的腐烂。

第六章

深秋。天空是那种洗过一样的、冷冽的蓝。阳光金灿灿的,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

城市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天堂之冠”。今天,这里被包场,只为一场盛大奢华的世纪婚礼。

厉氏集团掌舵人,厉烬,再婚。

整个酒店外围被安保人员严密控制,红毯从酒店大门一直铺到街口,两侧是怒放的顶级香槟玫瑰,空气里弥漫着清雅昂贵的花香。巨大的水晶拱门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芒。无数豪车鱼贯而入,下车的宾客非富即贵,衣香鬓影,谈笑风生。媒体记者被拦在特定的区域,长枪短炮对准了红毯尽头,闪光灯此起彼伏,亮如白昼。

酒店顶层,巨大的总统套房里。

厉烬已经换好了婚礼礼服。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燕尾服,完美贴合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形,每一道线条都透着矜贵与冷峻。领口系着挺括的白色领结。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喧嚣繁华的城市,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属于新郎的喜悦或紧张。

“厉总,时间差不多了。”秦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恭敬而刻板。

厉烬转过身,微微颔首。

他走出套房,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奢华走廊。走廊尽头,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紧闭着,门内隐隐传来轻柔的婚礼进行曲。

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明亮到极致的光芒瞬间涌入眼帘。巨大的宴会厅,穹顶高远,悬挂着无数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面铺着厚厚的、绣着繁复金色纹样的红毯。红毯两侧,坐满了盛装的宾客,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焦在红毯尽头那个缓缓走来的男人身上。

厉烬神色淡漠,步伐沉稳,沿着长长的红毯向前走去。无数的目光,或艳羡,或敬畏,或探究,落在他身上。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记录下他如同帝王般的姿态。

红毯的尽头,站着他的新娘。

孟氏集团的千金,孟婉晴。她穿着价值连城的顶级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头纱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下巴。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她的新郎。

厉烬走到她面前。按照流程,他应该执起新娘的手。他伸出手,握住了新娘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

冰凉。

那指尖传来的触感,没有丝毫温度,像握住了一块精心雕琢的玉石。厉烬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牵着她,在司仪庄重的声音和宾客祝福的掌声中,完成了交换戒指的仪式。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厉烬抬手,轻轻掀开孟婉晴面前的头纱。一张年轻、美丽、妆容精致的脸露了出来。杏眼,琼鼻,樱唇,无可挑剔。只是那双眼睛,看着厉烬时,带着一种合乎礼仪的温顺,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畏惧。

厉烬俯身,靠近。孟婉晴顺从地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一个冰冷而短暂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如同完成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仪式结束。宴会厅里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厉烬挽着孟婉晴的手臂,在伴郎伴娘的簇拥下,沿着红毯向宴会厅外走去。按照习俗,他们要乘车绕城一周,接受公众的祝福。

长长的、由顶级豪车组成的婚车队,在酒店门口等候。厉烬和孟婉晴坐进了打头的、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白色加长劳斯莱斯幻影里。

车队缓缓启动,驶离酒店,汇入城市的主干道。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内奢华的真皮座椅上。孟婉晴有些拘谨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婚纱的裙摆。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试图打破车内过于沉闷的气氛。

“听说…听说厉氏新拿下的城南那块地,规划得特别好。”她声音轻柔,带着刻意的讨好。

厉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

孟婉晴有些尴尬,抿了抿唇,目光继续投向窗外。车队驶过一片相对老旧的街区,速度慢了下来。街角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

突然,孟婉晴的目光被街角一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女人,头发像枯草一样油腻打结,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脏污的下巴。身上裹着几层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露出的手臂和脚踝都瘦得皮包骨头。她正低着头,在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里翻找着什么,动作迟缓而麻木。

“咦?”孟婉晴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嫌恶又带着点好奇的表情,她扯了扯厉烬的袖子,“阿烬,你看那个人…好像条狗啊。”

她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车厢里却异常清晰。

厉烬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无波地顺着孟婉晴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街角那个在垃圾堆里翻找的女人身上。

是苏晚。

尽管她蓬头垢面,瘦骨嶙峋,早已不复昔日光彩,但厉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正艰难地从垃圾袋里掏出一个被啃了一半、沾满污渍的苹果核,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

厉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下一秒,他自然地抬起手,宽大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温柔地覆在了孟婉晴的眼睛上,挡住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

“脏,”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磁性,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别看。”

孟婉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厉烬掌心那冰凉的触感。她乖巧地没有动,也没有再问。

厉烬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辆加长的婚车已经驶过了那个街角。后视镜里,那个在垃圾堆里翻找的瘦小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像一个被彻底抹去的污点。

厉烬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重新闭上了眼睛。车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嘴角的线条,似乎比刚才,放松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第七章

盛大的婚宴持续到深夜。

“天堂之冠”的宴会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的光芒与宾客们杯中的香槟交相辉映。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昂贵香水和食物的馥郁香气。恭维声、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厉烬作为绝对的主角,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他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矜贵的微笑,与每一位上前祝贺的宾客寒暄。他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全场,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从容与掌控力。孟婉晴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安静地扮演着厉太太的角色。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曾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着“脏,别看”,隔绝了他的新婚妻子看向他前妻那地狱的目光。

宴会终于落下帷幕。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厉烬和孟婉晴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的总统套房。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空间宽敞而寂静,刚才宴会厅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外。

孟婉晴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高大的男人。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那份在宴会上维持的、浮于表面的温和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平静。

电梯门无声滑开。

套房内极致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星河。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清冷气息。

厉烬脱下燕尾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扯松了领结。他走到落地窗前,倒了两杯冰水,递了一杯给孟婉晴。

“今天辛苦了。”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还好。”孟婉晴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小口啜饮着,试图驱散心头的某种不安。她看着厉烬挺拔而疏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阿烬…你…开心吗?”

厉烬没有立刻回答。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着窗外那片流光溢彩,眼神却像是穿透了这繁华的表象,落在某个遥远而冰冷的虚空。

开心?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在他心湖里激起了极其微弱的涟漪,瞬间便归于死寂。

报复的快感?在苏晚彻底崩溃、沈清让变成废物的那一刻,确实有。那是一种极致冰冷的、摧毁一切的爽快,如同饮下最烈的冰酒,灼烧喉咙,冻结血液。他清晰地记得苏晚在暴雨中绝望的哭嚎,记得她看到流产单时那瞬间碎裂的眼神,记得沈清让在病床上如同蛆虫般等死的灰败。每一次回想,都像冰冷的电流窜过神经末梢,带来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残酷的满足。

但现在?

厉烬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孟婉晴年轻而带着一丝怯意的脸上。这张脸很美,家世足够匹配,是完美的联姻对象。但她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他举起手中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冰冷刺骨的液体滑入食道,一路冻结下去。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答。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新婚的喜悦或温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孟婉晴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睛,心头那点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她明白了。这场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精心计算后的交易,一次稳固商业版图的布局。她是孟家的女儿,仅此而已。至于“开心”这种情绪,或许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早已被删除。

厉烬放下水杯,走向卧室的方向,语气平淡无波:“早点休息。”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巨大的卧室里只剩下厉烬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脚下那片由他掌控的、灯火璀璨的王国。财富、权力、地位,他唾手可得。背叛者被他亲手碾碎,踩进了泥泞,永世不得翻身。新的联姻,为他带来更稳固的根基和更广阔的疆域。

他得到了世俗意义上的一切。

可心底,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报复的快感如同烟花,绚烂一瞬便归于沉寂。此刻占据心头的,不是空虚,而是更深的冰冷和一种机器般的精准运转感。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超级计算机,高效、冷酷、毫无偏差地运行着,达成一个又一个目标,却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窗玻璃。指尖传来的触感,和刚才握住孟婉晴手指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没有温度。

他的人生,从今往后,大概就像这玻璃一样,坚硬、冰冷、清晰映照出外界的浮华,内里却空无一物。

厉烬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在他唇边一闪而逝。

他转身,走向那张巨大而空旷的婚床。昂贵的丝绸床单冰冷光滑。他躺下,闭上眼睛。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不知疲倦地闪烁,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梦境。

而梦境深处,只有永恒的寒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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